基命题:极小主义真理论解决说谎者悖论的策略
详细信息Grounded Proposition: The Solution of Minimalist Theory of Truth to Liar Parad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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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面对说谎者悖论的挑战,极小主义真理论以真谓词以及意义使用论为基础,以基命题作为甄别标准,通过限定等值模式的可接受实例,从而达到避免说谎者悖论的目的。为了弥补无基命题产生的不足,霍维奇进一步提出了语义认知方案,从语义层面配合基命题限定等值模式的可接受实例。Abstract: Facing the challenge of liar paradox, the minimalist theory of truth tried to avoid the paradox through defining the acceptable instance of the equivalence schema with the grounded proposition as the discriminant standard based on the true predicate and the use theory of meaning. In order to make up the shortcomings caused by the non-grounded proposition, Paul Horwich further proposed the semantic epistemicism, which defines the acceptable instance of the equivalence schema from the semantic level together with the grounded propos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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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古老的传世经典《诗经》《尚书》《易经》(古经),同时也是中国最古老的传世文学作品。本文从文学的角度研究《周易》,探讨其作为文学创作的特征,即它所呈现的文学形态及其所表现的文学精神。
一. 《周易》的文献构成及其时代
众所周知,《周易》由经与传组成;不仅如此,《周易》的古经部分其实也由不同的文献构成。这就是说,《周易》是由三个不同时代的文献构成的:殷商时代的《易经》古歌(以及历史记载)、“殷周之变”以后的西周《易经》筮辞和属于“周秦之变”的战国《易传》文本。
一 《周易》的经传分离
汉代以来,《周易》经传不分;20世纪以来,经传分离。①学术界通行的看法是,《周易》包含两种不同的文献:《易经》成书于周初,是占筮之书;《易传》成书于战国时期,是义理之书。对此,高亨提出“以经观经,以传观传”的原则:“解经则从筮书的角度,考定经文的原意。”“解传则从哲学书的角度,寻求传文的本旨。”②
二 《易经》的文献分析
关于《周易》的作者,班固说“人更三圣,世历三古”,韦昭注“伏羲、文王、孔子”。③后来加上周公而有“人更四圣”之说,出自朱熹:“经则伏羲所画,文王、周公之辞也;并孔子所作之传十篇。” ④这种传统说法,已被现代学术研究所否定。学界普遍认为,《易经》(古经)的作者不能确定,可能是由周初的巫史之官编定,其编纂类似于甲骨卜辞的编纂,是对过去占筮记录的编辑整理结果。
不仅如此,《易经》本身也由两种不同的文献构成,即在编排“占辞”(吉凶占断)的同时,还编入了一些殷商时代或殷周之际的“象辞”(诗歌、歌谣)。这个发现过程大致如下。
1 《易经》与《诗经》之“比兴”的类比
古人已意识到,《易经》与《诗经》的“比兴”之间具有类同性。唐代孔颖达指出:“凡易者,象也,以物象而明人事,若诗之比喻也。” ⑤此后,宋代陈骙说“《易》之有象,以尽其意;《诗》之有比,以达其情”;明代张蔚然说“易象幽微,法邻比兴”;清代章学诚说“《易》象通于《诗》之比兴”,等。⑥但古人并没有说《易经》即是诗或《易经》中有诗。清初顾炎武的《音学五书·易音》,也只是音韵学而非诗学的研究。⑦
2 《易经》诗歌的零星发现
这个过程始于20世纪20年代,最突出的是以下几家。
郭沫若1928年的论文《周易时代的社会生活》第三节⑧,首次发掘了7卦之中的古歌片段:屯卦六二爻;贲卦六四爻;离卦九四爻;井卦九三爻;震卦卦辞;归妹卦上六爻;中孚卦九二爻。⑨
李镜池1930年的论文《周易筮辞考》第四部分“周易中的比兴诗歌”,也发现了一些《易经》古歌的片段。他列举了十九爻的例句,并详细分析了两节歌谣:明夷卦初九爻;中孚卦九二爻。⑩
高亨1962年出版的《周易杂论》第四章第二节“《周易》的艺术特点”,用《诗经》“赋比兴”的范畴来分析《易经》里的一些“短歌”:(1)赋:中孚卦六三爻;丰卦上六爻;睽卦上九爻。(2)比:否卦九五爻;鼎卦九四爻;井卦九三爻。(3)兴:大过卦九二爻、九五爻;明夷卦初九爻;中孚卦九二爻。⑪
此外还有一些零星研究,⑫大致不出上述范围。⑬
以上各家的研究成果,存在着两点根本的局限:其一,未能明确将古歌与占辞区分为两种不同时代的文献;其二,未能突破爻与爻之间的界限,仅限于一爻之内,故其所发现的古歌数量很少。
3 《易经》古歌的全面系统发掘
1993年,笔者的论文《〈易经〉古歌的发现和开掘》第一次明确提出:“成书于周初的《易经》本身又是对一种更古老文献的诠释,这文献乃是殷周歌谣,其诠释才是占辞。” ⑭1995年,拙著《易经古歌考释》指出:“《易经》里已经隐藏着一部(比《诗经》)时代更早的‘诗集’。” ⑮这是迄今为止研究《易经》诗歌的唯一专著,明确将歌谣与占辞区分为两种不同时代的文献;并突破爻与爻之间的界限,共发掘出67首(节)诗歌。⑯因此,张岱年先生认为,此书“为古代诗学研究开辟了一个新区宇”⑰。
兹以坎卦为例(引号区分古歌与占辞,着重号标明古歌的韵脚,下文的引用格式与此相同) ⑱:
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
九二:“坎有险⋅。”求小得。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六四:“樽酒⋅,贰簋⋅,用缶⋅。纳约,自牗⋅。”终无咎。
九五:“坎不盈⋅,祗既平⋅。”无咎。
上六:“系用徽,置于丛棘⋅,三岁不得⋅。”
显然,“《易经》古歌比后来的《诗经》要早数百年,后者是从前者发展而来的” ⑲。
三 《周易》文献的时代转换
上述《易经》古歌、占辞、《易传》三种文献,乃是中国轴心时代(The Axial Age)思想观念转换的经典体现。⑳中国的轴心时代,一种观点认为是春秋战国时期;另一种观点则上溯到西周时期,即包括王国维所说的殷周之际的社会变革(详后)。
从文学的角度看,与轴心时代的观念转换相对应,《周易》文本体现了三种不同的文学形态,表现了三种不同时代的文学精神(见表 1)。
表 1 《周易》文学形态文献 文学形态 时代 文学形式 文学主体 文学精神 《易经》古歌 殷商 诗歌 社会各界 悲苦 《易经》筮辞 西周 散文 宗族贵族 忧患 《易传》 战国 韵文、散文 知识精英 恢宏 二. 《易经》古歌的文学形态
《周易》展现的第一种文学形态是《易经》古歌,它以诗歌的文学形式表现了商朝末世社会各界悲苦的文学精神。
一 《易经》古歌的文学形式
对《易经》古歌的文学形式,可以从三个方面来分析:诗歌的句式;风、雅、颂的体裁性质;赋、比、兴的创作方法。
1 古歌的句式
汉语诗歌的句式,其发展过程是二言、三言、四言、五言、七言,其间还有长短不齐的杂言(如汉乐府)或长短句(如宋词)。《易经》古歌的句式有二言、三言、四言和杂言。《诗经》以四言为主,可见《易经》古歌确实比《诗经》更古老。
(1) 二言
发蒙,包蒙。困蒙,击蒙。(蒙卦)
鸣豫,盱豫。由豫,冥豫。(豫卦)
咸临,威临。甘临,至临。知临,敦临。(临卦)
系遯,好遯。嘉遯,肥遯。(遯卦)
和兑,孚兑。来兑,商兑。未宁,引兑。(兑卦)
(2) 三言为主
解卦古歌:
田获三狐,得黄矢⋅。负且乘,致寇至⋅。解而拇⋅,朋至斯⋅。
需卦古歌:
需于郊⋅,需于沚⋅。需于泥⋅,致寇至⋅。
需于血⋅,出自穴⋅。需于酒食,入于穴⋅。
有不速之客⋅,三人来⋅。
(3) 四言为主
同人卦古歌:
同人于野,同人于门,同人于宗⋅。
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
乘其墉⋅,弗克攻⋅。
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大师克相遇,同人于郊⋅。
蛊卦古歌:
干父之蛊⋅,干母之蛊⋅。
干父之蛊⋅,裕父之蛊⋅。
干父之蛊⋅,用誉⋅。
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4) 杂言
坤卦古歌:
履霜⋅,坚冰⋅。直方⋅,含章⋅。
括囊⋅,黄裳⋅。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大畜卦古歌:
舆说輹⋅,良马逐⋅。
曰闲舆卫,童牛之牿⋅。
豕之牙⋅,何天之衢⋅。
震卦古歌:
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震来厉⋅,億丧贝⋅。震苏苏,震遂泥⋅。
震索索⋅,视矍矍⋅。震往来厉,意无丧⋅:震不于其躬⋅,于其邻⋅。
2 风雅颂的体制
“风雅颂赋比兴”,传统诗学谓之“六义”。毛亨《诗大序》:“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㉑ “风雅颂”是体裁性质的概念,“赋比兴”是文学创作方法的概念。这套概念也可用以分析《易经》古歌。
(1)“风”指民间作品。朱熹指出:“风者,民俗歌谣之诗也。”“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 ㉒
咸卦古歌(“咸”指男女交感):
咸其拇⋅,咸其腓⋅。咸其股,执其随⋅。
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咸其辅颊,咸其胟⋅。
贲卦古歌(“贲”谓文饰妆扮):
贲其须⋅,贲如濡⋅如。贲其趾,舍车而徒⋅。
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
贲于丘园⋅,束帛戋戋⋅。
睽卦古歌(“睽”谓乖离):
睽孤⋅,遇元夫⋅,厥宗噬肤⋅。
睽孤⋅,见豕负塗⋅,载鬼一车⋅。
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
小畜卦古歌(此写夫妻情感问题):
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复自道⋅。
牵复⋅,舆说輹⋅,夫妻反目⋅。
既雨⋅,既处⋅。
(2)“雅”指王公贵族的乐歌。朱熹指出:“雅者,正也,正乐之歌也……正小雅,燕飨之乐也。正大雅,朝会之乐,受厘陈戒之辞也。”㉓
艮卦古歌(“艮”谓怀恨而视):
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
艮其趾,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
艮其限,列其夤⋅。薰心,艮其身⋅。
艮其辅⋅,言有序⋅。
小过卦古歌(“过”谓遇见,此写臣不遇君):
过其祖⋅,遇其父⋅。
不及其君⋅,遇其臣⋅。
(3)“颂”指宗庙祭祀的乐歌。朱熹指出:“颂者,宗庙之乐歌,《大序》所谓‘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㉔
井卦古歌(歌颂“王明”,即君王之贤明):
改邑不改井⋅,往来井⋅。
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
井泥不食,旧井无禽⋅。
井谷⋅,射鲋⋅,瓮敝漏⋅。
井渫不食⋅,为我心恻⋅。井甃⋅,井收⋅。
井洌,寒泉食⋅。王明,并受其福⋅。
革卦古歌:
巩用黄牛之革⋅,巳日乃革之⋅。
革言三就:大人虎变⋅,君子豹变⋅,小人革面⋅。
既济卦古歌(“禴”是宗庙祭祀,商为春祭,周为夏祭):
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实受其福⋅。
3 赋比兴的方法
这是《诗经》文学创作方法的区分,也可用以分析《易经》古歌。
(1)“赋”指直接的记叙描写。朱熹指出:“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 ㉕
泰卦古歌:
拔茅茹,以其汇⋅。包荒用冯河,不遐遗⋅。
弗亡⋅,得尚于中行⋅。翩翩,城复于隍⋅。
丰卦古歌(“丰蔀”意谓大暗):
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配主⋅。
丰其沛,日中见沬⋅,折其右胘⋅。
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
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
小过卦古歌(此写捕鸟,“过”谓飞越):
弗过防⋅之,从或戕⋅之。
弗遇过⋅之,飞鸟离⋅之。
飞鸟遗之音⋅,翰音登于天⋅。
(2)“比”即比喻。朱熹指出:“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㉖
明夷卦古歌(“明夷”通“鸣雉”,喻箕子):
明夷于飞,垂其左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
明夷于左股,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
入于左腹,获明夷之心⋅,出于门庭⋅。
箕子之明夷⋅,初登于天,后入于地⋅。
中孚卦古歌(以“鸣鹤”与“子”比喻“我”与“尔”):
有它⋅,不燕⋅。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
(3)“兴”又称“起兴”,为写人而先写相关物。朱熹指出:“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 ㉗事实上,“兴”与“比”有时很难区分,所以往往统称为“比兴”。
鼎卦古歌(先言“鼎”起兴,同时比喻“妾”“仇”[匹俦]):
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
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
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
鼎折足⋅,覆公,其形渥⋅。
鼎黄耳,金铉⋅,鼎玉铉⋅。
大过卦古歌(先言“栋”“茅”起兴, “枯杨”比喻老夫老妇):
栋桡⋅,借用白茅⋅。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
栋桡⋅,栋高⋅。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高”原文“隆”)
二 《易经》古歌的文学精神
《易经》古歌的时代,大致在殷商王朝的末期,乃殷周代兴之际,即王国维所论“殷周变革”,他说:“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旧制度废而新制度兴,旧文化废而新文化兴。” ㉘
1 文学主体:社会各界
上文分析了古歌的“风雅颂”体裁性质,这其实也是文学主体的区分。
“风”的文学主体是民众。例如归妹卦古歌(“女”“士”即男女,此诗写“承筐”“刲羊”的劳动):
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
“雅”的文学主体是贵族。例如屯卦古歌(此写贵族“君子”田猎):
即鹿⋅,无虞⋅。
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
“颂”的文学主体是天子。例如归妹卦古歌(“帝乙”是商朝第二十九任君主):
归妹以娣⋅:归妹以须,反归以娣⋅。
归妹愆期⋅,迟归有时⋅。
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
2 文学精神:悲苦
王国维说:“夫商之季世,纪纲之废、道德之隳极矣。”“中丁以后,九世之乱。”“卿士浊乱于上,而法令隳废于下,举国上下,惟奸宄敌仇之是务。”“殷之臣民,其渐于亡国之俗久矣。” ㉙并引《酒诰》:“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衋伤心。”孔安国传:“纣大惟其纵淫泆于非常,用燕安丧其威仪,民无不衋然痛伤其心。” ㉚其实不仅“殷之臣民”如此悲苦,社会各界皆如此:这是一个丧乱的时代,伤痛的时代,悲苦的时代。
诗歌乃是情感的表现,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㉛。当然,任何时代都有各种情绪和情感,诸如“喜怒哀乐” ㉜,或者“喜怒哀惧爱恶欲” ㉝;但是,特定时代的生活,有其情感的基调或主旋律,反映在文学中,就是这个时代的文学精神。
《易经》古歌的文学精神,可一言以蔽之:悲苦。诚如《易传》所论:“其衰世之意邪?”孔颖达疏:“考校《易》辞事类,多有悔之忧虞,故云变乱之世所陈情意也。” ㉞
(1) 悲苦之“风”
屯卦古歌(新妇之悲苦):
屯如邅⋅如,乘马班⋅如。
匪寇⋅,婚媾⋅。
乘马班如,求婚媾⋅,屯其膏⋅。
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渐卦古歌(征夫怨妇之悲苦):
鸿渐于干⋅;鸿渐于磐⋅,饮食衎衎⋅。
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
鸿渐于木⋅,或得其桷⋅。
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
鸿渐于阿⋅,其羽可用为仪⋅。
无妄卦古歌(“邑人”, 即城市平民之悲苦):
不耕获⋅,不菑畬⋅。
无妄之灾⋅,或系之牛⋅。
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旅卦古歌(“鸟焚其巢”比喻“旅焚其次”,旅人之悲苦):
旅琐琐⋅,斯其所⋅。旅于处⋅,得其资斧⋅。
旅即次⋅,怀其资⋅,得童仆⋅。
旅焚其次⋅,我心不快⋅:丧其资斧⋅,丧其童仆⋅。
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
噬嗑卦古歌(囚徒之悲苦):
屦校,灭趾⋅。噬肤,灭鼻⋅。
噬腊肉⋅,遇毒⋅。噬乾胏⋅,得金矢⋅。
噬干肉,得黄矢⋅。(“黄矢”原文“黄金”)
何校⋅,灭耳⋅。
(2) 悲苦之“雅”
蹇卦古歌(王臣之悲苦):
往蹇来誉⋅,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往蹇来硕,往蹇来反⋅,往蹇来连⋅。
讼卦古歌(被褫夺鞶带者之悲苦):
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
不克讼⋅,复即命⋅。鞶带或锡⋅之,终朝三褫⋅之。
夬卦古歌(受刑于王庭者之悲苦):
扬于王庭,孚号⋅。壮于前趾,惕号⋅。
壮于頄⋅,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
臀无肤⋅,其行次且⋅。
萈陆⋅,夬夬中行,无号⋅。
困卦古歌(入其宫不见其妻者之悲苦):
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困于酒食⋅,朱绂方来⋅。
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
来徐徐⋅,困于金车⋅。困于葛藟⋅,臲卼⋅。
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
(3) 悲苦之“颂”
师卦古歌(王者兵败之悲苦):
师出⋅,以律⋅。师或舆尸⋅,师左次⋅。
长子帅师⋅,弟子舆尸⋅。
涣卦古歌(逃离“王居”之悲苦):
涣奔其机,涣其躬⋅,涣其群⋅。
涣有丘⋅,匪夷所思⋅。
涣汗,其大号⋅,涣王居⋅。
涣其血⋅,去逖出⋅。
离卦古歌(歌颂“王用出征”,反衬对方王者之悲苦):
黄离⋅,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
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
出涕沱⋅若,戚嗟⋅若。
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
这些诗歌表明,《易经》古歌的文学精神的确是悲苦,这是末世之悲、乱世之苦。
三. 《易经》筮辞的文学形态
《周易》展现的第二种文学形态是《易经》筮辞。筮辞以散文的形式表现了西周初期宗族贵族忧患的文学精神。
一 《易经》筮辞的文学形式
《易经》的筮辞,是古歌与占辞的错综编辑,但总体上不是诗歌也不是韵文,而是作为四大文学体裁(诗歌、散文、戏剧、小说)之一的散文。
作为早期散文,又是类似甲骨卜辞的筮辞,这些散文都很简短,例如:
元亨,利贞。(乾卦卦辞)
贞丈人吉,无咎。(师卦卦辞)
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比卦卦辞)
这些短小精悍的散文,有的与歌辞合编在一起,如:
“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屯卦六二爻)
“震来厉,億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震卦六二爻)
“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小过卦六五爻)
有的是纯粹的占辞,如:
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坤卦卦辞)
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初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巽卦九五爻)
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蛊卦卦辞)
当时的宗族生活,最重大的事件就是祭祀与战争,正如《左传》所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㉟首先是“祀”。《左传》说:“祀,国之大事也。” ㊱所谓“祀”,指宗庙祭祀。宗庙即太庙,是祭祀祖先的地方。例如:
亨,王假有庙,利见大人,亨,利贞,用大牲吉,利有攸往。(萃卦卦辞)
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涣卦卦辞)
“同人于宗。”吝。(同人卦六二爻)
悔亡。“厥宗噬肤。”往何咎。(睽卦六五爻)
除祭祀祖先外,还祭祀天帝,这是当时对上天大帝的信仰。例如:
“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益卦六二爻)
王用亨于岐山,吉,无咎。(升卦六四爻)
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大有卦上九爻)
何天之衢,亨。(大畜卦上九爻)
《易经》的筮辞,本来就是占问天帝的结果。《易经》有一段最特别的筮辞,乃是《周易》筮法的最早记载,与后世的筮法不一样:
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蒙卦卦辞)
这里的“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是失传的上古筮法(占卦的方法),与后世的筮法不同,研究《周易》的专家都知道。然而,当时的占法究竟如何,却迄今无定论。
筮辞记载战争,例如:
“迷复。”凶,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复卦上六爻)
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谦卦六五爻)
“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谦卦上六爻)
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既济九三爻)
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于大国。(未济九四爻)
当时贵族生活另外一项重要的活动是狩猎,筮辞对此多有记载。例如:
“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解卦九二爻)
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解卦上六爻)
悔亡,田获三品。(巽卦六四爻)
还有一些筮辞,显示出深刻的哲理。例如:
无平不陂,无往不复。(泰卦九三爻)
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损卦六三爻)
总之,《易经》筮辞以散文的形式,记录并描写了当时宗族生活各方面的情景。
二 《易经》筮辞的文学精神
这里涉及中国历史上的一次根本变革,即“殷周之变”,从氏族社会转变为宗族社会。王国维说:“欲观周之所以定天下,必自其制度始矣。周人制度之大异于商者,一曰立子立嫡之制,由是而生宗法及丧服之制,并由是而有封建子弟之制,君天子臣诸侯之制;二曰庙数之制;三曰同姓不婚之制。” ㊲简言之,这就是宗族生活方式的宗法制度。
1 文学主体:宗族贵族
在宗法制度下,宗族贵族既是社会的主体,同时也是文学的主体。《易经》筮辞虽由巫史之官编纂,却是宗族贵族主持的官方文献。古歌的主角,有社会上的各色人等;而占辞的主角,则都是宗族贵族。这是因为,在当时,蓍筮是王室、诸侯的特权,非平民所能与,正如筮辞所言:“小人勿用”(师卦),“小人弗克”(同人卦)。㊳
2 文学精神:忧患
《易经》筮辞的编纂时代是周初,以周公为代表的姬姓宗族对“殷周之变”进行了深刻反思,时刻警惕“殷鉴不远” ㊴,避免新王朝重蹈旧王朝的覆辙。因此,《易经》筮辞的文学精神,乃是忧患精神。《易传》追溯历史曰:“《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是故其辞危。”孔颖达疏:“危其辞者,忧其倾危也。以当纣世忧畏灭亡,故作《易》辞多述忧危之事,亦以垂法于后,使保身危惧,避其患难也。” ㊵
这种强烈的忧患意识,在《尚书·周书》,尤其是“周公书” ㊶中体现得很明显。《易传》也是如此。作者追溯了周初编纂《易经》的忧患意识:“作《易》者,其有忧患乎?” ㊷ “《易》之为书也……外内使知惧,又明于忧患与故。” ㊸“《易》之兴也……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之谓《易》之道也。” ㊹作者解释《易经》筮辞的特点:“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辩吉凶者存乎辞,忧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 ㊺解释震卦:“君子以恐惧修省。”解释卦辞:“惊远而惧迩也。” ㊻解释坤卦“括囊无咎无誉”曰:“盖言谨也。” ㊼如此等等。“这是《易传》作者对《周易》成书的时代背景以及作《易》者的思想情感状态的推测。” ㊽
因此,《易经》筮辞充满了对凶咎灾眚的疑惧、担忧和警惕。例如:
亢龙有悔。(乾卦上九爻)
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讼卦卦辞)
“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幾望,君子征凶。(小畜卦上九爻)
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临卦卦辞)
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卦卦辞)
“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夬卦卦辞)
“无号。”终有凶。(夬卦上六爻)
女壮,勿用取女。(姤卦卦辞)
征凶,无攸利。(归妹卦卦辞)
“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无攸利。(归妹卦上六爻)
“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丧牛于易,凶。(旅卦上九爻)
“巽在床下。”“丧其资斧。”贞凶。(巽卦上九爻)
“翰音登于天。”贞凶。(中孚卦上九爻)
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小过卦辞)
“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小过卦上六爻)
亨,小利贞,初吉终乱。(既济卦卦辞)
“濡其首。”厉。(既济卦上六爻)
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未济卦卦辞)
作为占问的蓍筮,目的是要寻求吉祥的结果,其前提恰恰是忧患意识:“既忧之,无咎。” ㊾也就是说,唯有“终日乾乾,夕惕若”,才能“厉无咎”。㊿
四. 《易传》的文学形态
《周易》展现的第三种文学形态是《易传》的文学形态,它以韵文和散文的形式,表现了战国时期知识精英恢宏的文学精神。
一 《易传》的文学形式
从文学的观点看,《易传》既有散文,也有韵文。有学者甚至认为,《易经》卦爻辞中小说体裁也“已开始孕育并趋向成熟”
,这个论断或许可适用于《易传》中某些记事章节段落。韵文虽有韵,却不是诗歌,因为韵文与散文一样,是说理的;诗歌尽管有时也有记事、说理的成分,但主要是抒情的,即“诗缘情” 。1 韵文
《易传》的韵文,见《彖传》《象传》《杂卦传》。
(1)《彖传》中的韵文如:
贲亨,柔来而文刚⋅,故亨⋅。分刚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 ”。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贲彖传)
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巳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時大矣哉!(革彖传)
(2)《象传》中的韵文如: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德施普⋅也。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或跃在渊,进无咎⋅也。飞龙在天,大人造⋅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用九天德,不可为首⋅也。(乾象传)
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括囊无咎,慎不害⋅也。黄裳元吉,文在中⋅也。龙战于野,其道穷⋅也。用六永贞,以大终⋅也。(坤象传)
(3)《杂卦传》中的韵文如:
乾刚,坤柔⋅;比乐,师忧⋅;临、观之义,或与或求⋅。屯见而不失其居⋅,蒙杂而著⋅。震,起⋅也;艮,止⋅也;损、益,盛衰之始⋅也……姤,遇也,柔遇刚⋅也;渐,女归待男行⋅也。颐,养正⋅也;既济,定⋅也。归妹,女之终⋅也;未济,男之穷⋅也。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
2 散文
《易传》的散文,见《文言传》《系辞传》《说卦传》《序卦传》。
(1)《文言传》中的散文如:
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乾文言传)
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顺也。(坤文言传)
(2)《系辞传》中的散文如: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系辞上传)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爻象动乎内,吉凶见乎外,功业见乎变,圣人之情见乎辞。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系辞下传)
(3)《说卦传》中的散文如:
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兑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
(4)《序卦传》中的散文如:
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稺也。物不可不养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饮食之道也……
二 《易传》的文学精神
上文谈到王国维强调“殷周之变”,但对于殷周之后的中国发展更具深远影响的却是“周秦之变”,即从王权贵族封建制的“诸侯国”转向皇权郡县制的“大一统”。
《易传》所处的战国时期,正是“周秦之变”的激变时代,政治上是通过军事兼并走向权力“大一统”,学术上是通过思想兼并走向思想“大一统”。1 文学主体:知识精英
关于《周易》三种文献的作者,如果说《易经》的古歌是商末社会各界的作品,占辞是周初宗族贵族的作品,那么,《易传》则是战国时期知识精英(主要是儒家群体)的作品。其背景,则是学术从“学在王官”到“学在私门”的转移。
《易传》的创作是从孔子开始的。孔子说:“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所以,司马迁说:“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 当然,学界并不认为今本《易传》就是孔子亲撰的(欧阳修率先质疑 ),但并不否认《易传》渊源于孔子。《论语》记载孔子引证《恒卦》:“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 所以,《易传》里有许多“子曰”字样。可以说,《易传》就是另一种《论语》,即孔子与弟子讲论《易经》的记录。2 文学精神:恢宏
有学者认为,《周易》“对中国古代文学思想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其哲学体系上”
。这个论断对于《易传》散文来说是确切的。因此,需要“从《周易》中寻找文学思想的哲学根源” 。上文谈到,《易传》所处时代的历史趋势是走向“大一统” 。因此,《易传》文学精神是其内容的哲学精神的体现,即表现为一种统摄天地万物的恢宏(或作恢弘)。这正如《尚书序》所说:“所以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轨范也。”(1) 天地“大一统”的恢宏。《易传》的“阴阳”观念,体现为男女、乾坤、刚柔的观念,象征为“天地”的观念。这是哲学上“天地大化的宇宙空间观”
。所以,《易传》文学精神的恢宏,就表现为统摄天地的精神。例如: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乾彖传)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坤彖传)
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姤彖传)
(2) 天人之际“大一统”的恢宏。中国哲学是关于人的学问,因此也是关于天人之际的学问。最典型的莫过于《大象传》,其基本结构就是“天道→人事”。例如:
天行,健(乾);君子以自强不息。(乾象传)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象传)
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泰象传)
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剥象传)
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离象传)
《易传》其他篇章亦然。例如: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系辞上传)
(3) 人伦“大一统”的恢宏。
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序卦传》)
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家人彖传)
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乾文言传)
综上所述,传世《周易》由三个不同时代的文献构成,即商代的《易经》古歌、“殷周之变”以后的西周《易经》筮辞和属于“周秦之变”的战国《易传》文本。这是中国轴心时代观念转换的体现。与此相应,《周易》展现了三种不同的文学形态,表现了三种不同时代的文学精神:《易经》古歌以诗歌的形式,表现了商朝末世社会各界悲苦的文学精神;《易经》筮辞以散文的形式,表现了西周初期宗族贵族忧患的文学精神;《易传》则以韵文和散文的形式,表现了战国时期知识精英恢宏的文学精神。
① 郑吉雄:《论二十世纪初〈周易〉“经传分离”说的形成》,《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5期。
② 高亨:《周易大传今注》,载《高亨著作集林》第二卷,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自序”第4页。
③ 班固:《汉书·艺文志·六艺略》第六册,中华书局,1962,第1704页。
④ 朱熹:《周易本义·周易上经》,廖名春点校,中华书局,2009,第29页。
⑤ 《周易正义·坤卦》,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影印本),中华书局,1980,第18页。
⑥ 转引自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第68页。
⑦ 顾炎武:《音学五书》,中华书局,1982。
⑧ 郭沫若:《周易时代的社会生活》,《东方杂志》1928年第25卷21号、22号,后收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载《郭沫若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2,第60-63页。
⑨ 黄玉顺:《撩开诗神面纱的一角——郭沫若对〈周易〉古诗的天才觉察》,《郭沫若学刊》1995年第2期。
⑩ 李镜池:《周易筮辞考》,《古史辨》第三册上编,后收入《周易探源》,中华书局,1978,第38-50页。
⑪ 高亨:《周易杂论》,齐鲁书社,1979,第54-69页。
⑫ 恽灵曦:《〈周易〉卦爻辞中之歌谣与中国文学的起源》,《北平晨报:学园》1934年1月;王岑栋:《谈〈周易·卦爻辞〉中的诗歌》,《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62年第2期;周光庆:《试论〈周易〉中的诗歌》,《华中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4期;平心:《略说〈易经〉与〈诗经〉的关系》,载《李平心史论集》,人民出版社,1983,第63-100页;张善文:《〈周易〉卦爻辞诗歌辨析》,《文学遗产》1984年第1期;黎子耀:《〈易经〉与〈诗经〉的关系》,《文史哲》1987年第2期;傅道彬:《〈周易〉爻辞诗歌的整体结构分析》,《江汉论坛》1988年第10期;叶玉华:《西周的爻辞与兴诗》,《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4期;赵俪生:《试说〈诗·小雅〉与〈易·卦爻辞〉之间的关联》,《东岳论丛》1991年第1期。
⑬ 程刚:《〈周易〉卦爻辞的文学性——〈周易〉与文学关系研究综述之二》,《河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
⑭ 黄玉顺:《〈易经〉古歌的发现和开掘》,《文学遗产》1993年第5期。
⑮ 黄玉顺:《易经古歌考释》(修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绪论”第1页。此书完成于1993年,初版为巴蜀书社1995年第1版。
⑯ 同上书,“绪论”第1-34页。
⑰ 同④书,“张岱年序”第1页。此序收入《张岱年全集》第8卷,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第298页。
⑱ 《易经》古歌的韵部,与《诗经》的韵部差异较大,这是两者之间的时代差异所致。参见黄玉顺:《易经古歌考释》(修订本),“绪论”第7-9、30-31页。
⑲ 黄玉顺:《儒家文学史纲》,海天出版社,2020,第70页。
⑳ 雅斯贝尔斯:《历史的起源与目标》,华夏出版社,1989,第7-8页;黄玉顺:《“生活儒学”导论》,载《面向生活本身的儒学——黄玉顺“生活儒学”自选集》,四川大学出版社,2006。
㉑ 《毛诗正义·关雎》,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271页。
㉒ 朱熹:《诗集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序”第1-2页。
㉓ 朱熹:《诗集传》,第99页。
㉔ 同上书,第223页。
㉕ 朱熹:《诗集传》,第3页。
㉖ 同上书,第4页。
㉗ 同上书,第1页。
㉘ 王国维:《殷周制度论》,载王国维:《观堂集林》(第2版),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第231-244页。
㉙ 同上。
㉚ 《尚书正义·酒诰》,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207页。《说文解字》对“衋”的解释是:“伤痛也。”见许慎:《说文解字·皿部》,中华书局,1963,第105页。
㉛ 《毛诗正义·关雎》,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270页。
㉜ 《礼记正义·中庸》,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1625页。
㉝ 《礼记正义·礼运》,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1422页。
㉞ 《周易正义·系辞下传》,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89页。
㉟ 《春秋左传正义·成公十三年》,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1911页。
㊱ 《春秋左传正义·文公二年》,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1839页。
㊲ 王国维:《殷周制度论》,载王国维:《观堂集林》,第231-244页。
㊳ 黄玉顺:《周公的神圣超越世界及其权力话语——〈尚书·金縢〉的政治哲学解读》,《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2期。
㊴ 《毛诗正义·大雅·荡》,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554页。
㊵ 《周易正义·系辞下传》,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90页。
㊶ 黄玉顺:《生活儒学的儒教观念》,载《儒教问题研究》,人民出版社,2012,第115页;黄玉顺:《“民本”的“人民主权”实质及其正义原则——周公政治哲学的解读》,《河北学刊》2010年第3期。
㊷ 同①书,第89页。
㊸ 同①书,第89-90页。
㊹ 同①。
㊺ 《周易正义·系辞上传》,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76-77页。
㊻ 《周易正义·震彖传》《震象传》,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62页。
㊼ 《周易正义·坤文言传》,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19页。
㊽ 黄黎星:《〈周易〉对欧阳修文学观念的影响》,《周易研究》1999年第3期。
㊾ 《周易正义·临卦》,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36页。
㊿ 同上书,第13页。
金俊峰:《〈周易〉卦爻辞中的文学体式初探》,《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5期。 陆机:《文赋》,载萧统编《文选》,中华书局,1977。 黄玉顺:《论儒学的现代性》,《社会科学研究》2016年第6期。 参见胡适:《诸子不出于王官论》,载顾颉刚主编《古史辨》第四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晁福林:《诸子·王官·学统:诸子起源再认识》,《史学月刊》2014年第10期。 《论语注疏·述而》,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2482页。 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中华书局,2014,第2346页。 欧阳修:《欧阳修全集》卷七十八《易童子问》,中华书局,2001,第1189页。 《论语注疏·子路》,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2508页。 李平、孙老虎:《论〈周易〉对中国古代文学思想的影响》,《江海学刊》2004年第2期。 程刚:《易学与文学关系研究的两种范式——〈周易〉与文学关系研究综述之一》,《河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1期。 《春秋公羊传·隐公元年》,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2196页。 《尚书正义·尚书序》,载阮元主编《十三经注疏》,第115页。 程晶晶:《论〈周易〉对中国传统艺术思维方式的影响》,《理论界》2011年第4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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