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骈文批评的文献形态与体制特点

侯体健

侯体健. 宋元骈文批评的文献形态与体制特点[J]. 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4, (1): 183-193.
引用本文: 侯体健. 宋元骈文批评的文献形态与体制特点[J]. 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4, (1): 183-193.
HOU Tijian. The Writing Form and Styl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Parallel Prose Criticism in Song and Yuan Dynasties[J]. Journal of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Edition), 2024, (1): 183-193.
Citation: HOU Tijian. The Writing Form and Styl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Parallel Prose Criticism in Song and Yuan Dynasties[J]. Journal of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Edition), 2024, (1): 183-193.

宋元骈文批评的文献形态与体制特点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宋元骈文批评研究暨资料汇编” 18BZW096

详细信息
  • 中图分类号: I222.5

The Writing Form and Styl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Parallel Prose Criticism in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 摘要:

    在“古文运动”的影响下,宋元骈文批评的批评话语、焦点、模式都有了新的风貌。其最重要的文献形态有三种,即四六话、笔记和序跋书信,这三种形态因作者群体、撰述宗旨等因素的不同,呈现出各自的体制特点。四六话是宋代诞生的新型骈文批评著作,它的出现意味着一种建立在“应用”观念上的专门性骈文批评得以确立;笔记中的骈文批评复杂多样,相较而言有着“论事而及辞”、否定性语境和跨文体批评等特点;至于序跋书信则更多地趋于宏观性思考和表达,常常涉及骈文创作与批评中更核心、更根本的问题。理解这些文献形态的体制特点,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厘清骈文批评在宋元时期的特色与贡献。

    Abstract:

    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Ancient(-Style) Prose Movement", Song and Yuan parallel prose criticism took on a new look in terms of discourse, focus, and pattern of criticism. There are three most important literary genres: Four-and-six-character prose criticism, miscellanies, as well as prefaces, epilogues, and letters. They demonstrate their respective stylistic characteristics due to factors such as author groups and purposes of writing. Four-and-six-character prose criticism is a new type of parallel prose criticism born in the Song dynasty, and its appearance means that a specialized parallel prose criticism based on the concept of "application" has been established; the parallel prose criticism in the miscellanies is complex and varied, and in comparison, it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iscussing matters and incidentally rhetoric", negative contexts, and cross-genre criticism. As for the prefaces, epilogues, and letters, they tend to be more macroscopic in their thinking and expression, often involving more central and fundamental issues in the creation and criticism of parallel prose. Understanding the styl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se literary genres helps us to further clarify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contributions of parallel prose criticism in the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 宋代是骈文的重要发展期和转变期。陈寅恪曾说:“就吾国数千年文学史言之,骈俪之文以六朝及赵宋一代为最佳……六朝及天水一代思想最为自由,故文章亦臻上乘,其骈俪之文遂亦无敌于数千年之间矣。”宋代骈文取得了非常高的艺术成就,并获得了“宋四六”之专名。与此相应的是,宋代骈文批评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状态,在“古文运动”的影响下,其批评话语、焦点、模式都有了新的风貌。而元代国祚不长,骈文批评主要承袭赵宋余绪,出现了刘壎、陈绎曾等批评家记录整理了诸多宋人骈文理论资料,虽然本身并无显著的新变,但仍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学者已经指出,宋元时期是“作为专门文体学的骈文批评”的时代,故而两代自然可以整体统观。

    宋元骈文批评除了大量散见于笔记、序跋、书信的论述外,还诞生了四六话,涌现出专门性骈文类书,加之大量结集的四六别集和选本,由此呈现出层次多样、观念丰富的互动性批评生态。然而,面对如此丰沛的骈文批评资源,学术界却长期忽视其价值和意义。骈文批评在通行的批评史著作中,几乎是缺席的。少数著作即便为“宋四六”批评留下一席之地,也很少给出正面的评价。陈钟凡、郭绍虞、罗根泽等先生所撰批评史著作,都认为宋元时期的四六批评不涉根本,停留于字句作法,谈不上文学批评。其他文学批评史更是对宋元骈文批评未措一词。实则宋元骈文批评的文献形态丰富,体制特征鲜明,只要突破旧有观念,尤其是改变古文的立场,就可以看到一片新的风景。本文即从四六话、笔记、序跋书信三种文献出发,一窥宋元骈文批评的某些特性,以就教于方家。

    作为独立著作的四六话的出现,是宋元骈文批评中最引人注目的现象,前贤论著措意于此最多。在四六话出现之前,恐怕只有刘勰《文心雕龙》勉强可以算得上骈文批评的专著。之所以说是“勉强”,乃在于刘勰所处的时代并无骈文的概念,《文心雕龙》所讨论的是当时所有的“文”,只不过骈偶恰好是当时文章的主流形态而已。因此,《文心雕龙》也就谈不上专门的骈文立场。四六话则不同,此时文坛经历了唐宋“古文运动”的洗礼,文章形态已经出现了显著的骈散对举乃至对峙,四六文作为文书“应用”的观念也大体稳固。从这一点来看,四六话的出现是骈文批评史上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事件,一种新型的、建立在“应用”观念上的专门性骈文批评得以确立,并左右了此后骈文史和骈文批评史的发展。检点宋元四六话,现存八部,可分为四种类型:一是颇有自觉性的原创四六话,二是辑录汇编他人四六言论之作,三是独立成卷(或被人辑录成书)依附于笔记中的四六言论,四是服务于骈文写作的指南类著作。因类型不同,诸家文话的批评模式、关注重心和持论立场也多有不同。

    王铚《四六话》成书于宋徽宗宣和四年(1122),是我国第一部骈文话。它秉持四六“皆诗赋之苗裔”的观念,以“老成虽远,典刑尚存”的存史心态,第一次较为集中地记录、评论了北宋诸公表启制诰之作,为宋代骈文批评开启了新的篇章。《四六话》取名为“话”,显然受到了欧阳修《六一诗话》的话体影响,故所记主要在辞(警联)与事(本事)两端。《四库全书总目》认为该书“较胜负于一联一字之间”,是看到了它注重于摘句品藻的一面,而忽略了它还原骈文创作与接受语境(亦即“事”)的一面。由于骈文在宋代退居于特定的文书领域,故而文章应用场景的决定性作用较之其他文体尤为突出。对偶、用典、辞藻的切当与否,与文章所运用的具体场景紧密相关。从这个角度来说,《四六话》所采取的“论辞而及事”的批评模式是非常契合四六文体特质的。除了具体的辞与事,《四六话》也提出了一些具有总结性的理论主张,如“伐山语”与“伐材语”、“相资之事”与“相须之对”、类俳与气格等,都很有新意,树立了骈文文话的典型。比《四六话》晚出十九年的谢伋《四六谈麈》,虽不以“话”命名,然“论辞而及事”的旨趣却与王氏之作相近,也是一部原创色彩鲜明的骈文文话。特别是该书所揭橥的宋人评骘四六的标准,映照出独特的历史眼光和理论底蕴。谢氏强调四六“皆有定式,故谓之应用”的“应用观”极有代表性,同时也指明“四六之工,在于剪裁”,并拈出了“四六经语对经语,史语对史语,诗语对诗语”的文章体制特点,对我们认识宋人的骈文批评观念有启发意义。

    南宋中后期的杨囦道《云庄四六余话》和祝穆《新编四六宝苑群公妙语·议论要诀》两书,均是辑录他书言论而成。《云庄四六余话》百余条尚属杂钞,多取宋人笔记而不加编排,难见撰者用心,不过保留了一些罕见而重要的论述,仍不失其价值。如言宋四六“荆公谨守法度,东坡雄深浩博,出于准绳之外,由是分为两派”,并谓四六自各有体“制诰牋表贵乎谨严,启疏杂著不妨宏肆”,虽不知出于何书,却见解中肯,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此后骈文批评的思考方向。《议论要诀》两卷则能统合群言于三十四个类目之下,其类目设置本身就揭示出重要的批评观念,如“叙述贵得体”“用全句贵善衬”“实事贵相等”“时忌贵回互”“古事配今事”等都是宋元骈文批评中较为核心的关注点。类目中提到的包题、体题、体物、认意、下字、属对、用事、衬语、状景等概念,也都为我们体认宋四六的创作路径提供了关键词。祝穆又将四六之“造语”提炼出不同的风格,列出典重、质实、平正、奇壮、豪放、新奇、华丽、感慨八种,并在相应类目下引证具体作品,很能显示出作者独有的语言风格论。

    另外两部文话,洪迈的《容斋四六丛谈》和刘壎的《隐居通议·骈俪》则依附于笔记而生。洪迈著有笔记名著《容斋随笔》,他与兄适、遵都曾应试词科,潜心四六创作,“吾家四六”的标目颇显家族影响,书中记录、谈论四六的内容非常丰富,后人因此将这些内容辑录而成《容斋四六丛谈》。洪迈的四六批评,延续了他博洽多闻、长于考辨的笔记风格,采录了诸多时人的佳联警句、逸闻轶事,对唐代判文风格、制举科目等也有精到的评述。书中“诗文当句对”“表章用两臣字对”等条目更是贴近文体肌理的独到见解,非四六作手不办。只是《容斋四六丛谈》的编者对《容斋随笔》里的四六评论搜集的仅仅是其中一部分,还不够全面,并未充分展示出洪迈这位四六高手的精彩意见。与之相较,刘壎的《隐居通议》在体例安排上就显得自觉得多,不但专列“骈俪”三卷,且有总评有分说,结构井然。《隐居通议》也是一部综合笔记,遍涉经史、文章、地理、鬼神,亦颇助于谭艺,堪称博雅之作。作者尤因遭遇板荡,“惧其久而逾忘也,追记零落,不忍遗,辄附载之”,表现了自觉的存史和存文意识。他推崇陆游骈文“不累叠全句,专尚风骨,雄浑沉着,自成一家”的风格,视之为“骈俪之标准”,眼光老辣不俗。又遍录晚宋各家作品,认为刘克庄四六“不假雕镌,而用事尤精切”,评价甚高;对江西旴江地域文人车东、赵必岊、范礼、欧良等人的骈文多有褒扬,并许以“苍劲峻洁”“明赡精切”“流丽俊快”“典实庄重”诸格;于其他江西南宋骈文家如聂子述、冯梦得、邓林等也多有关注。作为活跃于地方的文人,刘壎十分重视记录本地作家作品,尽显晚宋四六风尚与地域之关系,足堪玩味。

    以撰述宗旨而论,王应麟的《辞学指南》与陈绎曾的《四六附说》又属另一类型,侧重于具体的写作指导,具有别样的骈文批评价值。《辞学指南》是为士子应试词科而作的一部专门著作,针对性非常强。该书既列编题、作文法、语忌、诵书、合诵、编文等类,指示备考词科的门径;又将词科考试诸体如制、诰、诏、表、露布、檄等十二类文体的格式、源流、标准,乃至考试的例文、试题都做了翔实可信的评介。王应麟在综合采撷前人之说的基础上,提出了许多四六辨体之论,鲜活地展示出词科考试与宋代骈文创作之间的关系,承载了特殊的批评价值功能。如果说《辞学指南》仅着意于台阁之文,陈绎曾《四六附说》则更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四六附说》以法、目、体、制、式、格六方面总结四六要诀,提炼出骈文结构的起、承、中、过、结五段,写作套式的性质明显。又将四六文分为台阁、通用、应用三类,并分列浑成格、精严格、巧密格三种不同风格,虽然阐述简洁,但十分有助于我们理解宋人的骈文风格论。陈绎曾将四六分为“唐人四六之故规”与“宋人四六之新规”,认为唐人“务欲辞简意明而已”,宋人则“以用事亲切为精妙,属对巧的为奇崛”,“唐体”与“宋体”的代表作家和写作趣味各异。这些论述从唐宋比较的维度为我们把握宋四六特点提供了坐标。这两部写作指南类的四六话,现实的指向性明确,又兼具一定的理论思考,是不可多得的骈文批评文献。

    无论何种类型的四六话,都意味着宋元时代人们对骈文理论认识的新的自觉,较之《文心雕龙》时代没有“古文”作为参照系的骈文批评已然不同。四六话中频繁出现的一些范畴、观念和理论,也成为此后骈文批评发展衍变的重要基石。

    和四六话集中、系统地表达作者的品藻趣味、理论主张不同,笔记类著作中有关骈文批评的言论就零散得多,但正如钱锺书所言:“正因为零星琐屑的东西易被忽视和遗忘,就愈需要收拾和爱惜;自发的孤单见解是自觉的周密理论的根苗。”将宋元笔记中散落的骈文批评资料收集在一起,恰可与四六话互相发明、互相补充,实则有些内容也已为其后的四六话所吸收、改写。

    宋元笔记多达六百余种,其中论及骈文者在八十种左右。由于这些笔记作者的身份、经历、立场不同,笔记本身的性质类别也各异,故而展现出更丰富多元的骈文批评图景。至少有三个方面值得注意。

    第一,由于笔记内容较为驳杂,骈文多非作者专门的关注焦点,与文话偏向“论辞而及事”不同,它们更多的是“论事而及辞”,其重心更偏向于记事,特别是对骈文作品形成前后事由的记录,详尽而具体,常能反映出骈文在具体的制度运转、事件因果、人事纷争中的真实状态,同时也就展现了作为“应用”的四六文创作与批评语境的多维互动性。兹举两例以见。

    北宋王闢之《渑水燕谈录》记载高丽官员朴寅亮一行来宋进贡,因海风而误至通州登陆,乃撰谢状致通州知州,其云:

    高丽,海外诸夷中最好儒学,祖宗以来,数有宾客贡士登第者。自天圣后,数十年不通中国。熙宁四年,始复遣使修贡,因泉州黄慎者为向道,将由四明登岸。比至,为海风飘至通州海门县新港。先以状致通州谢太守云:“望斗极以乘槎,初离下国;指桃源而迷路,误到仙乡。”词甚切当。

    这条笔记叙述重心乃在熙宁四年高丽恢复修贡之事,不过恰好引及谢状一联,并简评为“词甚切当”。此联中的“望斗极”“乘槎”“指桃源”“迷路”等词,都兼有典故与现实的双重指向,至于“初离下国”与“误到仙乡”也颇合于高丽使者谦逊的身份,故谓之“切当”。理解此联的妙处,必须还原事件的因果,以显示其文辞与应用场景的高度呼应。这种批评模式在此后出现的四六话中也有沿用。

    又如王得臣《麈史》卷上记有一则著名的“笑话”云:

    御史入台满十旬,未抗章疏,例输金以佐公用,谓之“辱台钱”。神文朝,一御史供职余九十日矣,未尝有所论列,盖将行罚焉。忽一日,削稿拜囊封,众伫听,以为所言必甚大事。乃斥御庖造膳,误有遗发于其间者,其辞云:“是何穆若之容,忽睹卷然之状。”御史皆以才举,所议如此而无责,盖朝廷务广言路耳。

    此则材料的主旨是介绍宋朝御史台的制度设计,并赞扬宋廷广开言路的政治氛围。其所叙述的御史撰文弹劾厨师遗落头发之事,正好折射出弹劾文在台谏制度运转中的作用。笔记所引一联四六弹文,也只有在此制度运行的背景下才能形成诙谐的效果,严肃的制度与琐屑的事件构成强烈反差,让人忍俊不禁。

    类似的例证在宋元笔记中不胜枚举,都显示出笔记中的骈文批评所具有的叙述性优势,从而达到了在整体性叙事中凸显文辞旨趣的目的。有些笔记还充分利用篇幅自由的弹性,照录四六全文,如吴曾《能改斋漫录》就有“责降朱师复制”“欧阳公投胥内翰启”,王明清《挥麈录》有“张邦昌僭伪事迹”,《玉照新志》有方元若(字允迪)代撰上寿二表、代撰出师大捷露布,陈鹄《西塘集耆旧续闻》有宋庠贺吕申公等启,叶绍翁《四朝闻见录》有“罢韩侂胄麻制”,王恽《玉堂嘉话》有“为春旱祈雨青词”,等等,由此超越了“较胜负于一联一字之间”的批评路向。

    第二,由于笔记作者身份多样,故而在对待骈文的态度上,也与亲近骈文的四六话作者异趣。王铚“(四六)诗赋之苗裔”、谢伋“四六之艺,咸曰大矣”这类明显的尊体与维护立场,在笔记中相对少见;甚至一些笔记作者还对宋四六持否定态度,这就带来了否定性语境中骈文批评的独特样态,尤其是骈散对比中的批评面貌。

    宋人的骈文观存在着明显的两极,抑扬相错,时见笔端。北宋邵博在《邵氏闻见后录》中评论当代骈文发展,先是说:“本朝四六,以刘筠、杨大年为体,必谨四字六字律令,故曰四六,然其敝类俳语可鄙”,再说欧阳修四六“俳语为之一变”,至苏轼则“力挽天河以涤之,偶俪甚恶之气一除,而四六之法则亡矣”。从“类俳可鄙”到“四六之法则亡”,其中自有对欧苏骈文一变风气的肯定,而其基本的否定指向与态度仍难掩饰。沈作喆《寓简》也说“近世为四六,多失文体且类俳”,后面虽接了一句“时有可观”,但也是以总体否定为前提。即使是四六名家洪迈,在《容斋随笔》中也说“四六骈俪,于文章家为至浅”。且不管这些笔记作者是否真正否定四六,至少这样一种表达策略,就已显露出与王铚、谢伋辈迥异的心态,庶几也反映出时人的普遍看法。直至南宋以后,这样的观点也并不鲜见。叶适《宏词》说:“自词科之兴,其最贵者四六之文,然其文最为陋而无用。”叶绍翁在《四朝闻见录》中即转述此语,以评价词科骈俪“望风承意”之弊,可见这种论调确实有一定市场。乃至金元文人在笔记中也对宋四六多有蔑视。金国王若虚的《文辨》是一部驳杂的文话,可视为一种特殊的笔记。他就直截了当地说“四六,文章之病也”,以至于期待“后有明王贤大臣一禁绝之,亦千古之快也”,态度非常极端。宋元之际的盛如梓在《庶斋老学丛谈》中更是总结陈词:“四六文字变于后宋,南渡前只是以文叙事,不用故事堆垛。末年尚全句,前辈谓赋体也。或无裁制,塞滞不通,且冗长,使人厌观。”表达了对南宋骈俪浮词的强烈否定。笔记中如此之多的反面评论,呈现出四六话中鲜见的批评景观。

    如此褒贬交错的态度之所以常见于宋元笔记中,恐怕与时人多将四六纳入古文的坐标加以比较评价密切相关。欧阳修《试笔》早就表达过这样的看法:

    往时作四六者多用古人语,及广引故事,以衒博学,而不思述事不畅。近时文章变体,如苏氏父子,以四六述叙,委曲精尽,不减古人。自学者变格为文,迨今三十年,始得斯人。不惟迟久而后获,实恐此后未有能继者尔。

    欧公先是否定“往时”四六之文(亦即杨刘西昆之体),批评它们“述事不畅”,然后赞赏“近时”变体(亦即苏氏父子之文),能够述叙“委曲精尽,不减古人”。他所谓的“变格为文”,显然即指自己高举大纛的“古文运动”。在化骈为散、融散入骈的时代风潮之中,四六骈俪必然受到古文批评话语的强势影响。上文所引《邵氏闻见后录》一段,邵博鄙夷杨、刘谨守律令,赞扬欧、苏一除偶俪恶气,至言“四六之法则亡矣”,其实就是以古文气脉之标准来评价四六所致。王若虚对邵博一面鄙夷杨刘,一面慨叹“四六之法则亡矣”深为不解,说他:“既恶彼之类俳,而又以此为坏四六法,非梦中颠倒语乎?且四六之法,亦何足惜也!”显然并未理解邵氏游移两端,正是缘于对古文之法渗入四六的充分肯定。

    笔记之中所关注的古文与四六的关系,其实是宋元骈文批评的一大关捩。吴子良《荆溪林下偶谈》还提出了“四六与古文同一关键”的观点,值得玩索。

    本朝四六以欧公为第一,苏、王次之。然欧公本工时文,早年所为四六见别集,皆排比而绮靡。自为古文后,方一洗去,遂与初作迥然不同。他日见二苏四六,亦谓其不减古文。盖四六与古文同一关键也。然二苏四六尚议论,有气焰;而荆公则以辞趣典雅为主,能兼之者,欧公耳。水心于欧公四六暗诵如流,而所作亦甚似之,顾其简淡朴素,无一毫妩媚之态,行于自然,无用事用句之癖,尤世俗所难识也。

    吴子良是浙东一派的重要作家,因其学脉使然,他的评骘从欧阳修、苏轼、王安石而径接叶适。他所强调的“四六与古文同一关键”,就是基于“古文运动”的背景而提出的骈文批评观念,期能洗去“排比而绮靡”的卑弱文风,以让四六获得“不减古文”的审美品格,并表现出“尚议论,有气焰”(二苏)、“辞趣典雅”(荆公)、“行于自然,无用事用句之癖”(叶适)等不同风格趣向。这些言论,无疑都是站在古文的立场针砭四六,肯定古文的文气、文意、文法乃药治四六积弊的良方,揭示出骈文批评的重要一隅。

    第三,正如上文所言,笔记因为内容的驳杂,其视野也就不局限于四六,故而多有跨文体的批评思路显现。古文与四六的对举视野即是其中一大宗,另外还有诗与四六、赋与四六、经史与四六等不同文体之间的渗透影响,笔记中都有所涉及,由此带来了更多元的批评维度。

    使用经史成句入文,已是宋四六的显著特点,无论四六话、笔记还是序跋,都有广泛的讨论,自不必赘言。四六对前代诗歌经典的化用剪裁,在笔记中关注也很多,《容斋随笔》就有不少李杜诗句用于四六的记载,都被辑入了《容斋四六丛谈》。后来祝穆在《新编四六宝苑群公妙语·议论要诀》中专列“夺胎换骨”之目,径直将江西诗派的诗学观念用于四六批评,并在此目下辑录了《容斋随笔》《能改斋漫录》等书中的相关内容。至于《诚斋诗话》中记载王安中《贺唐秘校及第启》剪裁化用陶渊明《赠羊长史》诗和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的例证,则又不限于诗,而扩之于文了。陈善《扪虱新话》从尊体与破体角度列出“以文体为诗四六”的标目,更是不拘于具体语句的化用,而是明确指出:“以文体为诗,自退之始;以文体为四六,自欧公始。”这些都可以见出,将跨文体批评的思路运用于四六文上并非个别人的独家喜好,而是一时的新风潮。

    笔记中还记录了一些诗歌受四六影响的例证。如魏泰《东轩笔录》就记载欧阳修追怀王禹偁之诗:“偶然来继前贤迹,信矣皆如昔日言。诸县丰登少公事,一家饱暖荷君恩。想公风采犹如在,顾我文章不足论。名姓已光青史上,壁间容貌任昏尘。”而王禹偁谪守滁州,到任谢表有句:“诸县丰登,苦无公事,一家饱暖,全荷君恩。”欧公七律颔联,全用王禹偁谢表原句剪裁而成,仅改动一两字,殊见高明。徐度《却扫编》也有类似记载:

    宣和间,先公守南都,地当东南水陆之冲,使传络绎不绝,一岁中抚问者至十数。故尝有谢表曰:“天阙梦回,必有感恩之泪;日边人至,常闻念旧之言。”后因生日,府掾张矩臣献诗曰:“几回天阙梦,十走日边人。”盖用表语也。

    张矩臣剪裁谢表之言,虽然较之欧阳修的点化稍逊一筹,但也是表文向诗歌渗透之例,两则材料都从新的角度让我们认识了骈文与诗的互动关系。

    此外,一些专门的笔记还提供了许多认识骈文史、骈文创作生态的特殊材料。比如《朝野类要》作为职官小词典,就让我们了解了宋代各种四六文书的功用及其基本的流转情况;《黄氏日抄》作为读书笔记,则提供了黄震阅读唐宋骈文具体篇章的精彩见解,都是值得留意的。可以说,笔记一体是我们认识宋元骈文批评最为重要的文献,其视角元素的丰富性、涉及问题的广泛性都是首屈一指的,某种程度上甚或超出了专门的四六话。

    除了四六话、笔记之外,别集中也蕴藏着丰富的骈文批评文献,尤其是序跋书信里多有中肯的文论观点,提出了不少颇有兴味的话题,并呈现出与文话、笔记很不一样的关注趣味。四六话和笔记的关注焦点趋于具体作品,尤其醉心于佳联警句的讨论分析,对骈句的用典、对偶、剪裁等技巧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这也是骈文批评不同于古文批评的一大特征。而在序跋书信中,我们较少看到作者品评鉴赏四六文的某一篇、某一句,更多的是一种宏观性思考和表达,常常涉及骈文统绪、流派衍化、作家风格、制度利弊、师友渊源等骈文创作与批评中更核心、更根本的问题。

    试举例以见。李邴乃南北宋之交的四六名家,曾经给另一四六名家王安中的《内制集》撰序。由于李、王两家文集都已散佚,李邴此序主要依靠总集、类书流传下来。细读此文可以发现,因为是给以四六撰成的内制集作序,李邴的文章便主要围绕两个主题展开,一即制诰文体的统绪源流,二是王安中制诰文的总体特色,都不局限于一联一句。其谈论制诰文体的统绪衍化,先言“本朝承五季之后,杨、刘之学盛于一时,其裁割纂组之工极矣”,拈出杨亿、刘筠二家;再言“近世张公安道高简粹纯,王公禹玉温润典裁,元公厚之精丽稳密,苏东坡先生雄深秀伟,皆制词之杰然者”,列出张方平、王珪、元绛、苏轼四人;最后落脚于王安中:“由东观入掖垣,由乌府登鳌禁,皆天下第一选。”由此,勾画出由七位典范作家形成的制诰文在北宋承变的清晰脉络。其谈及王氏制诰特色则云:

    其所制体大而义严,事核而旨深,奇而不失正,雄而不为夸。褒勋劳则有带砺丹青之信,施霈宥则有雨露涵濡之泽,文治平则祥极乎凤麟,申戒饬则诚著乎金石,嘉武节则毅乎彪虎之威,美文德则昭乎藻饰之华,[皆]极其致。盖与本朝数公不相上下,而驰骤乎燕、许、常、杨之域,若不以体制拘之,骎骎乎汉氏矣!盖公天才英迈,学力有馀,于文于诗皆瑰奇高妙,无所不能,故出为世之贤如此。自徽宗皇帝即位以来,擅制诰之美者,公一人而已,得不谓一代之奇文欤?

    这段评语先论王安中制诰文的总体风格,继而以不同内容分而赞扬,包括褒勋劳、施霈宥、文治平、申戒饬、嘉武节、美文德五种制诰之体,所评所论非常切合内制的书写内容和文体规范,绝非泛泛而谈;又以唐代制诰典范张说、苏珽、常衮、杨炎四家作比,甚至说倘若不拘于骈俪之文,王氏制诰可直追汉代文章;最后,将王安中誉为徽宗以来擅长制诰的“一人而已”。毫无疑问,李邴此序是为王安中而发,其论断自然更倾向于一种私人话语。序跋就其文体的原初定位来说,是相对私人化的写作体裁;但随着印本在宋代的日益繁荣,原本只是流转于师友之间的序跋迅速公共化,故而作者们在写作时已预设了更广泛的读者群,此文因此也就具有了公共判断色彩。李邴所勾画的制诰文承变脉络,抛开最后的王安中不谈,其他诸家的典范意义应是其真实观点的表达,并和时人对北宋四六发展演变的认识大体一致。李邴对不同类型制诰文的最高审美要求的表述,也可转化为一般的骈文批评观点。也许正因该序持论具有一定代表性,韩淲《涧泉日记》卷下便摘录了其主要内容,显示出时人对李邴意见的关注和认同。

    与之相类,元人袁桷读汪藻外制集,其所撰跋文也是由一人之作而牵涉更重大的理论问题。《跋汪龙溪外制草》一文云:

    崇观词臣,以扇对、全语为高,独龙溪先生痛扫时弊,尽复元祐之旧。方羽书飞驰,颠沛道路,非如昔人夙构古语。而德音四达,甚于奉天之感泣。不幸为秦氏子摈斥远道,而先生迄不得再入矣。抑尝考宋世内外制之作,至公而始备。故其剪裁也,有丁、夏之风;其典雅也,备曾、王之体。肆而不野,丽而不侈,则骎骎乎欧、苏矣。今观手稿,遂书所闻,以寓仰止之意云。

    袁桷先是批评北宋末年“以扇对、全语为高”的骈文风气,然后标举元祐骈文的旗帜,赞誉汪藻四六能够一变时弊。其论以汪藻内外制“备众体”为核心,而及于丁(谓)、夏(竦)之剪裁,曾(巩)、王(安石)之典雅,以及欧(阳修)、苏(轼)之“肆”和“丽”,实则勾勒出了北宋四六的统绪承变与艺术源流。尤其是将曾巩纳入两制骈俪的发展脉络,颇显袁氏自得之见。

    按照一般的目录学分类,文集可分为总集与别集,这是从收文的作者数量角度提出的分类方式(总集收多人、别集限一人)。如果从收文的类别角度看,也可以尝试提出“专集”概念,即专门收录某一类文章的文集。这些“专集”既可以是总集,也可以是别集。比如李刘的《四六标准》可算别集中的专集,专收四六;宋敏求的《唐大诏令集》可算总集中的专集,专收诏令文。序跋中的四六批评,尤以这类专集最为集中而突出。上举李邴之序、袁桷之跋即是其例。方回《读宏词总类跋》又是一例。

    据《直斋书录解题》记载,“《宏辞总类》四十一卷,后集三十五卷,第三集十卷,第四集九卷。起绍圣乙亥,迄嘉定戊辰。皆刻于建昌军学,相传绍兴中太守陆时雍所刻前集也,余皆后人续之”。这是一部汇聚词科考试相关作品的大型总集。方回跋中主要讨论了此书编纂与时政的关系、词科制度演变对骈文创作的影响两个问题,又以后一个问题最为引人注目:

    是科也,绍圣三年,以经术取士,罢词赋,故立科曰宏词,四题分作两场。大观七年,更名曰词学兼茂科。南渡后绍兴三年,以工部侍郎李擢奏,乞取绍圣宏词、大观词学兼茂科,更加裁订立科。左司王冈等乞以博学宏词科为名,六题分为三场。桧乃宣和五年以密州教授中词学兼茂科也,近世废之。为是又以士不习偶俪,杀其恩数以试,俗呼为小词科。自绍圣创学,以至靖康之乱,凡有司之命题与试者之作文,无非力诋元祐,以媚时相。四六于是愈工,而祖宗时文章正气扫地,天下文人才士心术蛊坏,知猎一时之荣,而不恤万世之有公议。痛哉!

    这是我们认识词科制度流变的一份难得的材料,从词科肇始到几经废起、更名,均有梳理介绍。同时,方回又从词科与时政的关系,特别是秦桧对南北宋之交词科的影响着眼,指出词科很长时间落入了“凡有司之命题与试者之作文,无非力诋元祐,以媚时相”的处境,由此也就造成了四六虽工,但正气扫地、士风颓败的状况。方回虽然在文章开篇提到了具体的篇章,但最重要的落脚点在于揭示词科在政治高压下的嬗变,是一篇从专门制度角度提供的骈文批评文献,颇具参考价值。

    检点这些专集序跋可以看出,它们关注骈文的宏观问题这一特性是很突出的。仅就刘克庄而言,他的《宋希仁四六序》《跋张天定四六》《跋方汝玉行卷》《跋方至文房四友除授》《跋黄牧四六》等文,就涉及了四六用典之法、用全句之利弊、南北宋四六流派统绪、四六俳谐文之源流及手法等诸多重要问题。至于像吴奂然为《圣宋名贤四六丛珠》《圣宋千家名贤表启翰墨大全》这类四六类书(总集)所作的序,更是表达了中下层士人对四六文章的普遍看法,反映出南宋时期独特的四六创作与批评生态。

    论及骈文的书信常与其他文章同论,较之序跋来说相对少一些;专论四六的书信更是罕觏,然也是骈文批评的重要组成部分。书信的特性与序跋类似,所论都偏于宏观。李廌《答赵士舞德茂宣义论宏词书》就是一篇非常重要而经典的论文之作。该文先论文章之要(即体、志、气、韵),再述作者天资才品与文章气韵之关系,分文章为山林之文、市井之文、朝廷卿士之文、庙堂公辅之文,还论述了作者道德品质与文风的关系等,这些论断关涉根本,视野阔大,历来为批评史家所重视。李廌此文虽非专门的四六论,却因题作“论宏词书”,自当包括骈文在内。

    刘克庄的一些书信也多措意于骈文批评。如其《答陈主簿开先书》即云:“半山、初寮、平园三数公大典册信巨丽矣,岁晚诸表愈精妙,少作有所不逮。无它,勇猛则进,退惰则衰竭尔。”刘氏以王安石、王安中、周必大三家为宋四六的坐标点,并将之视为骈俪精进的典型。他还有一篇以四六文写成的四六论《答汤伯纪论四六启》,其中云:

    若乃庐陵之于文僖,眉山之于安道,皆以游从之旧,每形推许之间,曷尝谓文字之瑕疵,适足见风流之笃厚。顾如执事,方负轶材,小欲骋落霞孤鹜之词,大欲秉检玉泥金之笔。务为高简,恐贻买菜之嘲;尽黜铅华,似匪粲花之体。诚愿于俊壮雄深之外,加委蛇曲折之功。出之无穷,读者不骇。

    文章以欧阳修、钱惟演、苏轼、张方平之间的交游关系,谈四六创作的互相砥砺;又以王勃《滕王阁序》写景之词与“检玉泥金”的封禅之文,赞赏汤汉(字伯纪)“方负轶材”;最后期待汤汉骈文能兼顾“俊壮雄深”与“委蛇曲折”两种不同风格。这些论述都蕴含着刘克庄独到的骈文理论主张,并关涉晚宋士人交际网络与骈文批评样态。

    由此可见,序跋书信中的骈文批评因其著述形态与文体特性,跳出了“较胜负于一联一字之间”的窠臼,常镶嵌于作者的人际交往之中,并与其他文体批评相混融,呈现出趋于宏观批评的旨趣。

    除了上文所论三种著述形态,宋元骈文批评言论还广泛存在于史书、碑传、目录、类书、总集等各类典籍中,但相对来说篇幅少而零散,体制特征不够鲜明,兹不再论。纂辑汇编宋人四六要语的工作,从宋代即已开始;至清代而集大成,尤以彭元瑞《宋四六话》十二卷与孙梅《四六丛话》三十三卷为代表。倘能在两书基础上重加考订增补,爬梳宋元文话、笔记、文集中的相关言论,集成宋元骈文批评资料于一编,必将促进我们对骈文批评史的整体认识,并重估宋元骈文批评在我国古代文学批评、文学理论和文学修辞诸方面的地位与贡献。

    ① 陈寅恪:《论再生缘》,载《寒柳堂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第72页。

    ② 参见奚彤云:《中国古代骈文批评史稿》中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③ 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是诸种批评史著作中最留意宋四六批评的,态度也最具有代表性。他在谈到南宋文论“法的问题”中云:“论四六则不过摘举隽语,标示作法,商讨体格,或讲述源流诸端,要之都不外技巧的问题。故由文学批评而言,关于四六的议论也不关重要。”又说四六话之类的著作“都重在摘举隽语,商讨作法,与文学批评不生什么关系”。百花文艺出版社,2008,第292页。

    ④ 王铚:《四六话》,载《历代文话》第1册,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第6页。

    ⑤ 关于四六话论事的讨论,可参看陶熠:《宋代骈文批评中的读者反应与公共意识》,《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5期。

    ⑥ 谢伋:《四六谈麈》,载《历代文话》第1册,第34页。

    ⑦ 杨囦道:《云庄四六余话》,载《历代文话》第1册,第119页。

    ⑧ 刘壎:《隐居通议》卷二十一,读画斋丛书本。

    ⑨ 关于《辞学指南》的骈文批评史意义,可参考王水照先生《王应麟的“词科”情结与〈辞学指南〉的双重意义》(《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1期)及管琴《词科与南宋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第六章相关讨论。

    ⑩ 陈绎曾:《文章欧冶·四六附说》,载《历代文话》第2册,第1267页。

    ⑪ 钱锺书:《读〈拉奥孔〉》,载《七缀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第33页。

    ⑫ 王闢之:《渑水燕谈录》卷九,中华书局,1981,第112页。

    ⑬ 王得臣:《麈史》卷上“台议”条,载《全宋笔记》第14册,大象出版社,2019,第199页。

    ⑭ 周剑之《宋代骈文“应用观”的成型与演进》(《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2期)一文从“有用”和“无用”角度做过讨论,可参看。

    ⑮ 邵博:《邵氏闻见录》卷十六,中华书局,1983,第124-125页。

    ⑯ 沈作喆:《寓简》,载《全宋笔记》第40册,第49页。

    ⑰ 洪迈:《容斋随笔·三笔》卷八“四六名对”条,中华书局,2005,517页。

    ⑱ 叶适:《宏词》,载《叶适集·水心别集》卷十三,中华书局,2010,第803页。

    ⑲ 王若虚:《文辨》卷四,载《历代文话》第2册,第1149-1150页。

    ⑳ 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卷下,知不足斋丛书本。

    ㉑ 欧阳修:《试笔·苏氏四六》,载《欧阳修全集》卷一百三十,中华书局,2001,第1983页。

    ㉒ 王若虚:《文辨》卷四,载《历代文话》第2册,第1149页。

    ㉓ 吴子良:《荆溪林下偶谈》卷二,载《历代文话》第1册,第554-555页。

    ㉔ 陶熠:《从别调到主流——骈文“用成语”观念在宋代的成立》,《文学遗产》2021年第3期。

    ㉕ 陈善:《扪虱新话》上集卷一,载《全宋笔记》第47册,第305页。

    ㉖ 魏泰:《东轩笔录》卷四,载《全宋笔记》第20册,第232页。

    ㉗ 徐度:《却扫编》卷中,载《全宋笔记》第39册,第243页。

    ㉘ 据周必大所撰《初寮先生前后集序》,知王氏文集以南渡为界,分为前集四十卷,后集十卷。其中又包含内制集十八卷,外制集八卷,而内制集序言即李邴所作。下文所引此文均据《全宋文》第175册,上海辞书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第57-58页。

    ㉙ 袁桷:《跋汪龙溪外制草》,载《清容居士集》卷五十,四部丛刊本。

    ㉚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第451页。

    ㉛ 方回:《读宏词总类跋》,载《桐江集》卷三,宛委别藏本。

    ㉜ 刘克庄:《答陈主簿开先书》,载《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三四,中华书局,2011,第5386页。

    ㉝ 刘克庄:《答汤伯纪论四六启》,载《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六,第5135页。

  • 期刊类型引用(1)

    1. 李凯,王萍. 中国自主知识体系下的中国骈文理论研究. 古代文学理论研究. 2024(02): 70-94 . 百度学术

    其他类型引用(1)

计量
  • 文章访问数:  62
  • HTML全文浏览量:  20
  • PDF下载量:  33
  • 被引次数: 2
出版历程
  • 收稿日期:  2023-07-15
  • 网络出版日期:  2024-04-01
  • 刊出日期:  2024-01-24

目录

/

返回文章
返回